夜黑,風高。

 冷冷的風,刮過平地,刮過山丘,刮過樹叢。

      帶起沙塵,帶起冷意,帶起深深的晚秋,也帶出夾藏在晚風中的消息。

 

    『叩叩』

 門板上傳出了兩聲細小的聲響,過了一會兒,門內敲了一聲作出回應,立刻,門外輕輕的拍了一聲。

     『咚』

 靜默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門嘎吱地晃動了一下,隨後從門板夾縫中遞出了一張紙,門外的人見狀,立刻將紙接過,正當要點亮隨身攜帶的火石看清紙上的字跡時,隨即被從背後迅速地扼住了咽喉,連嗚咽聲都來不及發出,便軟倒了身子,手上尚未看清的紙張滑落到地面。

 

 「忠次大人,他果然是對方的密探。」黑暗中傳出了刻意壓低的聲音。

 「哼,帶下去,查清楚身分後再來匯報狀況。記得,不可洩漏任何蛛絲馬跡。」緊閉著的門內做出回應,聲線中帶著滿滿的不屑。

 「小的明白。」刷刷兩聲後,門廊上沒多久又恢復了寂靜,只聽的外頭的風聲刷刷地刮過。像在低吼,又似在吶喊。

 

  「……真是的……」

 

  門內傳出了低低的怨嘆,還伴隨著手指扣著桌面的煩躁。

  叩,叩,-

  「憑什麼我三河就得為那隻猴子做到這個地步……」

  叩,叩,叩叩-

  「不管怎樣,這次可真的要給我一個交代啊,家康大人…」

  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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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房間裡,僅有幾盞燭光照亮了桌上的巨大戰事地圖,桌前圍繞著時數個人影,湊著脖子望著地圖上的圖樣,有著靚麗面容和銀白髮絲的首席軍師,正一手指著地圖上的要塞,說明著軍事的部屬與策略的進行。每個人的眼睛都專注地盯著那手指劃過的山河,幾祭話語間,就可決定戰事的走向,勝利的標的,與誰該消亡於這手指比劃間的命運。

 

  「……那麼,這一次的作戰佈署就照這樣去安排,還有什麼問題嗎?」述說到一個段落後,豐臣首席軍師竹中半兵衛放下手裡的筆,環伺了眾人後說道。

  「半兵衛大人,請問關於小樊城那兒的戰役,您的安排是什麼呢?」

 

  人群之中一名將領發話了。他指著地圖上右上角的一處敵城。這城雖小,位置卻座落居高之處,四面又是集險要山嶺於周遭的環境,這城因地理位置的問題,豐臣軍久攻不破,一直是個問題。儘管其城裡的兵力並不那麼具有威脅,但總擺在那兒,就像個隨時爆炸的砲彈般是個並不巨大,但卻是個攏照著那一處的勢力的隱憂。

 

  「在下聽說,前些日子已經派人去與他們講和,但他們卻扣留咱們派去的議和隨從,明著說是同意咱們的議和,要款待隨從,但到的現在卻依然沒有任何明確的回覆,這簡直不把咱們豐臣放在眼裡嘛!」

 

  「就是就是!」「說要議和,根本是騙人的吧!」「瞧不起我們嗎?那兒要不是佔盡了地利之便,哪還有可能讓他們這麼趾高氣昂的!」「半兵衛大人!您能容許這種假意議和,實則準備反咬咱們一口的詭辯之徒嗎!?」

 

  頓時間,軍議房裡鬧哄哄的亂成一片,眾人的情緒都極其激昂。說來也真不能怪他們,這小樊城的險要位置一直令豐臣的兵士們相當頭痛,對方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懂得如何善用他們的優勢作出各種迎敵陣式,也了解見好就收的道理,對半兵衛各種的誘敵戰術及策略都能巧妙的避過,足以可以見城裡必定有優秀的軍師,以及氣度夠穩健的一城大將,絲毫不把如日中天的豐臣秀吉放在眼裡!這…如何能不令豐臣家將領們氣惱?

  竹中半兵衛抬起一只手,示意大夥兒安靜,眾人立刻秉住聲息。

  「各位的擔憂,我都十分明白。」

  「小樊城的將領的確有本事,讓我豐臣花了少心力,這等實力與優勢地利,若能收歸豐臣所用,自然最好。」

  竹中半兵衛說著這話的同時,眼神不自主的瞧向了眾人群中的某人,複雜的眼神輕輕撇過:「但,若不能為我們所用,那自是十分可惜,這次甚至還直接扣留了我們派去的侍者,欲圖為何早已心照不宣,咱們也不需要再對他們客氣…」

  「此事,我心中已有定奪。」抬眼,看向了角落裡臉上纏滿了繃帶的另一位豐臣軍師-大谷吉繼。大谷會意的點了點頭,大夥兒看到這一舉動,明白這兩位足智多謀的軍師早已有了下一步的安排,紛紛寬下了心。

 

  「好了諸位,小樊城的事就由我與大谷君去進行,其他的戰役及守成要務則要交給各為了,請即刻進行吧。散會。」

  房間裡充斥著的人群紛紛散開,剛剛結束了嚴謹縝密的議會後,眾人或形單或三倆一眾地,各自商討著彼此的要務,稀疏人群中,竹中半兵衛將手中的墨筆交給了一旁的小姓後,抬起頭,黑紫的眼神淡淡投去,穿過了熙攘的人群,看向了那唯一一個,還維持著同樣的站立姿態,待在軍議桌前靜默的銀髮男子。

  「……」舉步走近,首席軍師輕輕的拍了一下那與自己有著同樣髮色的人。

  「怎麼啦?三成君。相當心浮氣躁的樣子呢。」

  「非、非常抱歉!半兵衛大人,我居然在軍議時失神了…」

  被這一叫喚,驚醒過來的石田三成險些驚慌失措的直接向半兵衛下跪,滿臉都寫著自己怎會犯下如此疏失的驚愕。

  「不,沒什麼,軍議已經結束了。倒是三成君,似乎狀態有些不是很好?」

 

  事實上三成倒也不是真的失神,而是他似乎很專注的在思考著什麼事情,以至於連軍議結束了都沒有發現到,這對石田三成來說,可是相當反常的一件事。

  「絕無此事!這完全是我的不成熟,請半兵衛大人無須擔憂!此戰關乎秀吉大人的霸業,我三成必定會為豐臣帶來勝利!」

  「是嗎?好吧,就交給你了,三成君。」

  「是的!半兵衛大人!」

  「好了,大谷。」語畢,半兵衛轉頭,伸手招了招在柱子旁望著他們的大谷吉繼。

  「在。」

  「關於那件事,最新的情報已經送來了吧?等一下你記得來我房間內匯報。」

  「是。」

  「那麼,就這樣…三成君,你可以起來了。」

 

  正當半兵衛準備轉身離開時,石田三成卻忽然發話了。

  「半、半兵衛大人!」

  「怎麼了?三成君,還有什麼事嗎?」

  看到即使給予了起身的許可,石田三成依舊維持著跪地的姿勢,半兵衛稍稍皺起了眉。

  「十分抱歉!半兵衛大人!請給予我說出內心的想法的許可!」

  「三成君的想法?」

  「是的!」

  「這還真是…你說說看吧。」

  「是!十分抱歉!潛越了!我分明明白半兵衛大人已經做過的指示,但我依舊十分擔憂那邊的狀況-請問-關於小樊城那件事-我是否可以同-」

  「-三成君。」

  「-是!」

  「我已說過一遍的事,無須再提。這不是你份內的事情,不需要做無謂的擔憂。」

  「是…是的!真的是萬分抱歉!」

 

  半兵衛難得的對三成擺出了嚴厲的架子,而石田三成似乎也十分驚訝自己居然會真的向半兵衛提出這潛越的要求,整個是驚恐的直接將頭也壓在地上的五體投地之姿。但半兵衛並沒有讓他起身,也不再對跪在地上的人多說些什麼,直接轉身就走。一旁的大谷轉頭看了一眼好友後,就跟上了半兵衛的腳步。兩人並不理會依舊跪伏在地上的凶王。

  「…賢人喲…如此,當真為好?」

  「……」

  「在吾看來,三成這陷的可不是一般的深啊。就算是現在,吾也認為,三成無法理解這件事所帶來的意義,吾開始擔心若把三成逼得緊了…」

  「-無須擔心,大谷君。」

  「此事需秘密行事。更何況三成君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正說著,兩人已來到了半兵衛的房前,趴咑一聲關上了紙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光亮。

 

  半兵衛在自己案前坐下,轉頭看到大谷待在門前正坐著,一臉的欲言又止。半兵衛嘆了口氣:

  「不用擔心,我並沒有在生三成君的氣。」

  「吾十分明白,賢人這麼做自有您的緣由。」

  「自然。大谷君擔心的事,我認為,不出幾日,便將會有所化解。」

 

  半兵衛盯著大谷吉繼那被繃帶纏的層層疊疊,交叉而露出的深邃雙眼,一字一句,語重心長的說道。兩名聰明絕頂的豐臣軍師透過一個眼神,就交換了所有的情報。大谷吉繼瞇起了眼,緩緩地道:

  「吾也是…這麼想的。」

  半兵衛微笑了一下。

  「那麼,請報告吧,大谷君。」

  「關於家康君在那小樊城裡的最新內應狀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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